回 归 线
南北纬度23°26′是南北回归线。地球上没有这两条线,是为了让人们更多的了解天体地理知识,科学家们在地球仪上标注的两条线路。尽管没有这两条线,但太阳光线就在这两条线路之间循环往复地运转,于是有了春夏秋冬,有了寒来暑往,有了景象变化,有了植物的适时而生,才有了物种的丰饶充沛。
候鸟也有一条回归线。湖南有个回雁峰,相传每年大雁到此越冬,不再南飞,到了第二年春暖花开,大雁会携家带口飞回北方栖息地。鸟儿的自然属性,还引来无数文人墨客为此吟诗作赋,“雁阵惊寒,声断衡阳之浦”,更有诗人感念鸟儿尚可有家可归,自己漂泊无依,触景生情,留下两行伤心泪,“万里衡阳雁,今年又北归”。鸟儿的回归线也不是一条实际的线路,这条线在鸟儿的代代相袭,口口相传中,有了这条回归线,鸟儿才能穿云越雾,跋山涉水安全越冬,才能繁衍子嗣,生生不息。
人也有回归线。那就是从家门口延伸出去的或青石板、或黄泥巴;或平坦、或泥泞、或通阔、或逼仄的乡间路;再往外延伸便是公路、铁路……逢年过节在外闯荡的人就像一个个候鸟一样,沿着这条线,飞回到家。尝尝妈妈亲手包的饺子,喝喝老井里清冽的山泉水,听听乡音中贴心的问候,嗅嗅家乡空气的清香,感受老榆树下特有的阴凉……躺在家中的大土炕上,烙一烙疲惫的筋骨,在舒活休整中,汲取一定的储备,时令一到,又像候鸟一样飞出去。
只要有家,即使是千里迢迢,也会风尘仆仆地奔往;只要有娘,即使是天寒地冻,也会不舍时日地前赴。只要有家有娘,再远也会有支柱,再久心底也会有依靠,有盼头,有希望。
然而我们很多人把回归路线给丢了,已无法回归了。
有的是母亲离世,没有娘的关怀问候叮咛,慢慢地回归的少了。有的是变卖了家产,切断了根,失去了与故土的唯一联系。人去屋空,颓垣断壁,徒留思念疯长,归去——归不去。
而更多的候鸟是因为城市的霓虹迷幻了双眼,找不到了回家的路;有的是飞翔的翅膀上挂上许多许多的东西,飞不起来,不能归去;有的是爬的太高,下不来。虽然偏远的地方有家有地,却只能徒然张望,慨叹田园将芜胡不归?
陶渊明不适官场生活,尚有家园可归。虽是三径就荒,仅有容膝之所,但能舒啸耘籽自得其乐。在城市化的进程中,家乡乡村都会发生一定的变化,没有了青砖碧瓦,没有了勾井石栏,没有了桑松榆柳,没有了石臼碾磨,没有了咿呀弹唱,没有皮影评书,这些家乡物质化的留影也许真的就回不去了,即使回去也不复有儿时的新奇与快乐,这些东西也许都会静静地沉淀到时光的河流中去,静默无声。但是我们心中的家乡不可迷失,家的回归线不能丢啊……
其实,无论是城市中的老人还是中年人,家、家乡都已演化成为童年、回忆的载体或代名词,城市中的孩童不会有老一辈的乡土情结,祖籍乡土留给他们的只能是陌生、质疑、不可思议……当我们不能归去时,应该明白心中的家园才是我们当下回归的永久方向。在那里,有鸟语花香,有春风和畅,有洁净如初,那是最初的感动,最温暖的地方。即使回不去,每当夜阑人静的时候,循着轻轻撞击心壁的心音,慢慢归去。有了这条回归线,你才不会迷失方向,不会疲惫不堪,永远处变不惊,气定神闲,心安之处即是家乡。遗失了最后的回归线,心无处安放,你只能像孤魂野鬼样飘荡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