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 亲
父亲走了,已经四年了。思念他要从童年说起。
那时的我们,住在河边,有三排平房,大概有三十户人家吧,那时我们的父辈们正如我们今天这般年轮,人到中年,含辛茹苦,养儿育女。他们其实很艰难地在讨生活。
我们家五口人,只有二个商品粮户口,每到月末就没米了,我们当然不知道。N年后,父亲对我说,“你要特别记得和感谢某某、某某,他们总是要匀粮食给我们吃。”有几次到学校报名,我拿的都不是钱而是欠条,印象最深的是有位老师拿着欠条端详了很久,我以为报不上名了,不料她冒出一句“你爸爸的几个字还写的很好”。后来这位老师考上了研究生,让我们震惊并仰慕了很久。
我们家有二间床、一个挂衣柜(还是父亲自己亲手做的)、一张桌子,这就是我们全部的家私(周遭的人好象也是如此),温饱是那时的头等大事。没有新衣服,姊妹也多,做小的只能捡旧,过年好象也没有特别的含义,没有团年饭、没有春晚、也没有压岁钱,不用禁鞭也听不到炮竹的鸣响,好象下过了雪就到了新年。那时,没有什么娱乐活动,父亲就看书(看的书都是借的),先后看过《鲁滨逊漂流记》、《苦菜花》、《基督山伯爵》等,他学习完后就丢给我看。记得有一次看《雪山飞狐》,里面的情节纠结着我不能入睡,一直努力撑着眼皮熬夜把它看完;父亲看书之外就钓渔,钓到了小鱼就喂猫。猫是我们家必不可少的成员,看它从小玩乒乓球、毛线团长大,到做为母亲生很多小猫宝宝,从小猫出生它变得母亲般慈爱到送走小猫后它淡淡的忧伤,我都能读懂。它也明了我:陪着我欢乐伴着我忧,给了我童年数也数不完的快乐。我们家的房前还种的有很多地雷花、太阳花,每到夏天都灿烂地怒放。
那三十户人家里,没有电视机,更没有电话、电脑,邻里们很亲近。因为都是平房,都是同龄人,相互之间没有什么隐私。小芳的母亲总是教训她的女儿“背伸直”,小军因为太淘气总被父亲责打,小丹的母亲是老师,逼着她的子女们练毛笔字和看报纸(这是小时候最头痛的二件事),唯一小何家有一台收音机是最高档的,他们总是在中午十分听评书,让我十分羡慕。虽然很苦,但父辈们依旧顽强地活着,抚育出各自的精彩。
父亲对我还有一个特别的称谓“小鬼”。记得一个同学说她的父亲很疼爱她,就连买一顶草帽都写上她的名字,我后来回想,好象我们家的每个板凳背面赫然写着的也都是我的名字。父母们还有多少爱藏在心里?藏在我不知道的板凳底下?
从前,我们很贫穷,但我们的生活里有花、有草、有“宠物”、有书、有爱、有关怀,又让我觉得很富有。
那三排平房早已被换成高楼。
我们从平房搬到了楼房,从小房子搬到了大房子。屡次搬家,那二把小椅子都被我执意地留下。因为物是人非,有几许伤感,也因为睹物思人,更多的是些许慰藉。愿天国的父亲,不再愁一日三餐,天天有书看,有渔钓,有空就到我的梦里来,让我思念。